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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半梦 2025-05-14 【游戏】 5425 人已围观

2020年⑫，一篇题为《99行代码的冰雪奇缘》的文章被广为转发⑤，作者只用了简洁优雅的99行代码⑭，就实现了本需要复杂工业流程才能达成的计算机图形学效果⑮。这背后是一个名为太极的开源编程语言④，而这篇文章的作者和创造这个语言的胡渊鸣⑩，彼时已是图形学领域冉冉升起的技术明星⑱，他开始被更广泛计算机技术圈所讨论和热议❷。

胡渊鸣的履历耀眼：2013年⑫，凭借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优异成绩保送进入清华大学“姚班”⑩；大学及读博期间❸，他在计算机图形学顶级会议SIGGRAPH等发表多篇论文⑨；2017年前往MIT❷，仅用三年时间便在2021年获得了博士学位⑮。太极语言也是他博士期间的杰作③，在开源社区受到广泛喜爱⑤。

彼时的胡渊鸣②，已然出现在各种“都市传说”里：“图形学领域广泛流传着这么一个都市传说⑲。有一位策马扬鞭的少年武士⑦，他没有发表过一篇SIGGRAPH论文③，但他实现了一百篇⑳；他没有开源过一套代码④，但他有一百万行张弓待发②；他接手的图形学仿真实现⑬，可以在一夜之间效率提高十倍①；他三天没有睡觉⑮，便重现了四年来的所有MPM论文①，并且提出了一百种改进的方法⑥。”

UCLA应用数学终身教授蒋陈凡夫曾在文章中如此描述①。

2021年从MIT毕业后⑭，胡渊鸣没有选择学术界或大厂⑧，而是直接创业⑨，基于太极语言创办了太极图形⑫，想把它用在工业界⑱。2022年太极图形宣布拿到一笔5000万美元融资⑬。

至此②，一切似乎都顺风顺水❶，符合一个“天才少年”应有的轨迹⑯。

但之后的几年⑤，他似乎从大众视野中沉寂了⑬。

太极作为一个开源项目继续积累着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❸，但其背后的商业公司太极图形⑥，在商业化探索和产品上的声音却逐渐减弱⑰。直到2023年⑩，在商业化探索上几经坎坷的太极图形逐渐淡出⑥，一款名为Meshy的AI生成3D模型的产品浮现⑬。

用胡渊鸣的话说▓，“Meshy 只做一个简单的事情：把文字⑤、图片转化为游戏⑮、影视行业可以使用的3D 模型”⑭。之后Meshy快速迭代⑳，两年更新了5代⑲。在刚刚结束的2025年GDC上⑰，当胡渊鸣被邀请在主论坛向社区分享Meshy⑧、好奇的玩家和开发者在展台大排长队体验产品时⑮，它已经成为真实用户数最多的AI 3D产品②，并被全球知名风险投资机构a16z放在了它广为传播的AI产品全景图里❷。

Meshy要做的是什么⑩？

从备受瞩目的太极到如今快速迭代的Meshy⑲，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②？

在今天AI热潮催生“天才创业者”井喷的时代①，一个更早被贴上“天才”标签的年轻创始人和CEO⑦，“提前”经历了创业的“阵痛”与转型后❷，会变得有何不同▓？他的思考对今天更多意气风发的年轻创业者们又意味着什么❷？

前不久⑦，我带着这些好奇⑪，在硅谷与Meshy AI的创始人兼CEO胡渊鸣进行了一次深入的对话⑨。

在圣克拉拉见到他时⑦，他身上的少年气依然明显⑤，而在对话中⑦，这个不避讳谈论“失败”的创业者①，显然已经成长了许多⑤。他似乎已经与过去那些耀眼的标签“和解”⑤，今天的他一心想成为一个更好的CEO和领导者▓，一个能带领团队做出伟大公司的创业者⑥。而这一切发生的根本⑥，是他自己找回了自己最佳的状态▓。“我不再追求所有人的喜欢⑨，”他说⑮。“人们最难的是认清现实②，认清自己⑨。我意识到一个 CEO 对于公司是如此重要⑰，以至于他必须照顾好自己②。你对团队的所有的爱❶，所有的支持⑱、所有的照顾⑰、所有的耐心都是基于你已经把自己照顾好的情况下⑮，你才能有更多的能量去照顾你周围的人⑬。如果你自己处于一个很糟糕的状态⑱，其实反倒是对公司不利的⑱。因此⑮，创新者不能妥协④，必须做自己最热爱做的事情⑦。”

带着这些领悟转身投向Meshy的胡渊鸣▓，也有了更大的目标⑱。“我要让Meshy最终成为一个能够解放每个人的创造力的公司❷。”

以下是与胡渊鸣的对话⑳。

AI + 3D⑳，Meshy在做什么

硅星人：先聊聊Meshy和AI+3D的现状吧⑰。你在GDC上的分享反响不错⑬。

胡渊鸣：对⑯，今年的GDC大家的反馈变化很大❷。去年我们去的时候⑩，大家觉得Meshy只是看起来很有趣❶，但离生产要求还远⑯。今年⑨，我们展台遇到了很多真实用户③，他们已经在生产环境中使用Meshy了⑰，有的在游戏原型里面直接用 Meshy 的模型①，有的用 Meshy 生成基础模型再修改⑯。特别是对一些预算有限的2A级游戏工作室⑮，Meshy的作用已经非常大⑱。

硅星人：有具体的客户案例吗⑱？

胡渊鸣：比如Stradion Studios⑩，他们用Meshy把概念设计到基础网格再到游戏的过程⑰，从4个小时缩短到4分钟▓。以前手工建模很费时❶，现在用Meshy为一个坦克大战的游戏生成一个模型❸，2分钟生成③，1分钟导入⑤，1分钟放进关卡⑪，周转时间大大缩短⑭，省掉的其实是管线里面手工建模的时间⑦。

硅星人：直接用到游戏里了⑱？

胡渊鸣：对①，直接上线了⑫。不是所有游戏都追求《黑神话：悟空》那种极致精度⑧，很多游戏⑭，尤其是背景资产⑮，完全可以用AI生成⑳。Meshy还有很多用法⑫，比如一种叫“kit bashing”【编者注：一种通过组合现有模型零件来创建新模型的3D建模技术】的工作流程❶。以前做《星球大战》实体模型⑫，需要从模型库找零件拼接❸。现在可以用Meshy生成各种组件⑤，组合成复杂的场景⑧。

硅星人： Meshy 5是最新版本⑰？

胡渊鸣：对⑮，我们是在两个月前GDC发布了 Meshy 5 Preview⑦，这一版几何和贴图能力提升很多⑦，特别是生物类模型的细节非常丰富⑫。它的贴图质量也很高③，光照均匀▓，没有过曝或欠曝⑧，而且贴图细节和几何细节是对齐的❶，这对于真正要在多视角下使用的游戏模型很重要⑩。

硅星人：可以现场演示一下吗❸？比如用文字生成一条龙⑫。

胡渊鸣：我们界面很完善⑬，可以生成很多任务⑬。你看⑭，已经生成出来了⑫，用户可以继续处理⑬。

一般一个模型加贴图就一两分钟①，成本大约两美元②。以前做一个这样的模型⑬，至少两周⑪，成本上千美元▓。这不仅是降低了千倍成本⑰，也解放了很多人的创造力▓，迭代速度快了②，能尝试的想法就更多了④。

通过一句话Prompt生成的3D龙资产

硅星人：生成模型后续的动画也能在Meshy里做吗⑪？

胡渊鸣：模型可以直接用⑬，也可以加动画⑫、绑骨骼等⑨，也可以继续人工加工然后使用❸，游戏生产的很多下游需求都可以在Meshy平台解决⑯。

硅星人❶、： Meshy和其他同类产品相比⑯，最大的区别或护城河是什么⑤？

胡渊鸣：我们最大的区别在于⑤，不把Meshy看成一个单纯的技术问题❸，而是看成一个解决用户需求的产品⑱。

我作为一个技术出身的创始人⑲，非常容易去把这东西想成一个技术问题⑳，那其实对我来说⑮，技术问题反倒是最容易解决的⑧。真正难的是你如何让这个产品为用户创造最大的价值⑱。所以你在整体用户界面⑯，工作流程⑭，用户体验这些地方都要去把它做好⑱，这才是一个完整的产品⑱。

我们现在之所以是市场上用户量⑱、访问量最大的产品——我们产品的访问量是市场第二名③、第三名①、第四名的总和——我觉得是一种综合的思维在起作用▓。对我个人来说⑰，这个产品背后也是我自己对于“我是谁”的一些更深入的思考⑳。我不只是一个技术CEO⑰，我还是一个要想去解决用户问题的人⑯，有产品经理的属性▓，有工程师的属性⑱，也有一个创业者的属性⑥。这些我自己的属性最后就反映到整个团队的优先级⑤、最终到 Meshy 这个产品上面⑬。你必须是一个综合能力最强的公司❶，你才能做到市场的第一位⑦。

硅星人： Meshy从1到5迭代很快❶，怎么平衡模型和产品的节奏⑯？

胡渊⑩、鸣： Meshy 0是当时市场上第一个能生成贴图⑬、可公开访问的产品❷。我们在前面验证模式后⑪，不少竞争对手跟进⑮。我们当时是第一个能让用户真正“用”的产品⑭，虽然质量还不完美④，比如模型有“四张脸” 等等⑩。

但当时用户还是很兴奋⑭。第一个用例是一个恐怖游戏⑳，他们不在乎瑕疵⑧，需要的就是这种吓人的效果⑫。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把 Meshy 用在游戏里面的用户⑯，因为当时市场上没有别的选择②。

这说明两点：一⑦，市场是细分的⑬，你不能解决所有问题⑪，但可以解决某个细分问题③；二⑬，对技术要保持乐观⑨，技术发展很快⑩。

硅星人：最近AI领域似乎也是这样⑦，技术没完全成熟就推出⑱，大家接受度还可以③。

胡渊鸣：是⑪，但这里你就要区分来用你的人到底是用来解决问题还是出于好奇心①。我觉得这两个是有本质不同的⑧。

用来解决问题的产品的特点就是用户量可能不会一波上去然后又很快就下来⑫，像3D就典型是来用的人都是想解决问题的⑫。普通人会去出于好奇去做一个视频❷，但是他们会出于好奇生成一个3D模型吗❸？我想不会①。我要么就是买了一个3D打印机❷，我现在需要3D模型了▓，我来Meshy❶。要么就是我做游戏⑰，我需要3D模型④，我来Meshy⑱。我不会说没事做我生成一个3D模型玩的⑦。所以它这个增长也不会像很多做视频生成的产品那样一下子蹿上去❷，然后掉下来⑳，我们都是很稳步的增长❷。

如果是好奇玩的①，有时候就比较危险了③，它会在你的营收上带来一些幻觉④，也会给创业带来幻觉⑨。

硅星人：回到技术迭代❸，Meshy 0之后呢⑨？

胡渊鸣： Meshy 1解决了多张脸的问题⑧。Meshy 2和3进一步优化贴图⑲，但几何依然模糊⑲。Meshy 4显着提升了几何②，能做硬表面⑯。上个月发布的Meshy 5又到了新阶段⑳，特别是生物类几何做得非常好⑩，在贴图方面也做到了去光⑲，离直接生产可用又近了一步⑨。

硅星人：迭代这么快❷，背后是数据⑮、网络架构⑬，还是传统图形学技术在起作用③？AI和图形学各自扮演什么角色⑰？

胡渊鸣：底层有好几个因素⑭。一是数据⑦，包括收集和处理⑬。二是网络架构的选择▓。三是很多传统图形技术❶，在后处理⑤、数据加工等方面作用很大⑬。所以它是AI和图形学的结合⑦，这也是我喜欢做这个的原因①。3D 做的人少❶，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需要图形学积累⑦。而图形的技能其实是稀缺的⑰，在这个时代反倒是AI的技能是相对来说供给更充足一些⑫。

硅星人： AI+3D的技术路线目前大概是怎样❸？你们选了哪条⑰？

胡渊鸣：最早我们试了Diffusion和基于SDS【编者注：Score Distillation Sampling⑮，利用预训练2D扩散模型优化3D表示的技术】的多视角重建两条路⑱。Meshy 0用了当时的Diffusion⑦，效果不好▓。Meshy 1❸、2⑩、3用了多视角重建⑤，当时效果更好⑤。

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Diffusion的路线④，直到2023年下半年做Meshy 4时试成功了⑫，几何质量大幅提升⑳。后面基本就是基于Diffusion的架构⑥。3D 生成的底层技术和文生视频已经比较相通⑧，而3D的复杂在于既有模型又有贴图⑦，模型形态各异❷，不像图片是规整的二维矩阵❸。为这种复杂性要付出很多代价⑭。目前我们和已知的一些其他产品⑯，基本都是Diffusion为主⑦。

硅星人：所以Diffusion是主流③？多视角重建这种方法不用了⑳？

胡渊鸣：是的①，Diffusion 是主流方法⑯。在几何生成上❶，SDS 这类多视角重建的方法不会再用了⑥。但我们也在尝试的新技术②，比如自回归等等⑮。但是不论用什么 AI 技术路径⑭，都需要图形背景和直觉来处理数据和设计网络结构⑪，本质还是AI加图形学的结合⑩，未来能做的事情还很多❷。

硅星人： Meshy现在的用户量和付费用户情况如何⑪？

胡渊鸣：快300万用户了⑪。大部分收入来自散客⑧，是比较PLG的模式⑭。独立游戏开发者⑯、3D打印用户⑳、3D 艺术家是主要的用户群体⑥，占80%❶，剩下 20% 是各种长尾的需求⑱，比如老师教学用的心脏模型④、设计师设计包包等⑮。我们用户量的规模效应让我们能看到各种真实需求和未来可能性⑱。

从太极到Meshy：与自己和解

硅星人：聊聊你自己吧⑭。从太极图形到Meshy⑬，中间似乎有一段沉寂期⑳？

胡渊鸣：是的①，中间有一段时间比较低调⑲，感受到一些挫折❶。但是今天我可以比较坦然地接纳自己⑤。创业有挫折很正常⑩。我也接受太极现在依然是很火的开源项目①，但在商业化上确实没找到高效的方式⑱。

如果太极继续要做商业化⑯，可能只能做外包▓，毛利很低⑬，这不符合我们的文化⑫。认识到这点后⑰，我就决定算了⑭，就把他当成一个开源项目维护着❸，团队做别的养活自己吧⑭。

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是这个团队⑤，基本保持下来了⑪。公司只是改了名⑭，换了新品牌⑳。最早的基因——开放文化⑨、硬核技术⑥、写编译器的这种爱折腾底层的精神——还在⑲。Meshy有很多传承自太极的东西❷，有些组件还是太极写的▓，一脉相承⑦。

硅星人：太极语言是你读博时做的⑩，2021年毕业回国创办太极图形❷。这个转型最关键的节点是什么时候⑨？

胡渊鸣：太极语言是CUDA在一些场景下的替代品⑨，让Python开发者能方便地编程GPU⑲。但作为一个不卖硬件的公司⑮，很难实现商业闭环⑩。英伟达或许可以⑫，我们不行⑤。就把它看作对团队和我自己能力的锻炼吧⑭。

我们在太极上做了其他商业化尝试⑪，包括云平台和渲染器⑤，都失败了❷。Meshy已经是我们第三个产品⑳。实际上创业这个事情往往不像大众想象得那么容易⑮，很少有一次搞对的⑯。失败两次⑥，第三次找到PMF❸，其实算快了⑭。

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不断在学②，做一个创业者应该如何调整方向⑫，如何去思考这些问题⑦，思考重要的事情⑩。这个过程中我已经学了很多⑭。也在之前不温不火的市场反馈中积累了很多经验⑮。然后看到了ChatGPT⑮，发现这东西好牛⑬，这东西为什么能这么牛▓，还有Stable diffusion❶。然后我发现老的事情再做价值回报很少了⑦，而新的事情去做当然很有可能失败⑫，但一旦做成功回报会很大⑯。然后大概是2023年2月的时候⑱，我就想清楚⑩，其他事情全部都不做④，就只做这一个事情⑤。

硅星人②、：你觉得自己哪些地方进化了❷？

胡渊鸣：我会想我当时没做好的是什么❷？我觉得我在同时扮演科学家④、工程师⑥、产品经理和创业者①。太极作为开源项目能做好⑫，是因为前三个角色我做好了——当时在做太极这个事情⑫，我自己写了很多代码⑯，当然社区也和我合作了很多⑬，它在技术和科研上的创新是很多的⑳，用户体验也很好❸，但是它没有去解决一个最大的⑭、最有价值的问题②，以及由于这个问题不够大⑩，我们没有办法持续的去不断的扩大投入把它做下来⑱。就是说④，在创业者角色上⑧，我没有选择一个足够大的市场⑤。创业者最重要的事⑭，是把资源从低回报移到高回报的地方⑫。做一个小的事情⑬，我写代码写爽了⑯，是在取悦自己❷。但创业必须建立商业闭环⑯，才能不断的有资源进来④，让你去解决一些新的技术上的问题①，这样才是可持续的一个事情①。

到了做Meshy时⑰，我在创业者这个角色上成长了很多⑨。我补齐了短板⑲，选择了一个好方向⑪、组建了一个好团队❶。我可以真正做一个团队领导者⑤，把团队成员的成功作为我成就感的来源⑤，从而进入到更加无我的状态⑮。

创业的过程中我不断改变思维方式⑫，变成更好的自己▓。可以说⑫，做Meshy时的我已经是“渊鸣2.0”或“3.0”了⑳。我更清楚这个事情需要哪些生产要素⑩，如何发挥优势③、回避劣势❶。想清楚了就干①。Meshy第一个版本我们8小时上线②，一天内1000用户⑪，现在快300万⑪。相对来说比较顺利⑨。

硅星人：你最近写了一篇文章⑦，感觉也是在对内对自己进行梳理⑳？

胡渊鸣：对⑪，更坦诚地面对自己⑯。很多人缺乏面对自己的勇气⑤。当你面对自己⑪，会发现很多缺点⑥，但也有很多优点③。我最大的缺点是太想让别人喜欢自己⑫，因为从小都是那种大家喜欢你⑬，但这变成了一种包袱▓。这是缺点一❷。缺点二是有的时候还是不够激进❶，会比较保守⑤。为什么呢⑭？根源还是缺点一②，太想让别人喜欢自己⑱，不希望别人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但是我后来意识到一点③，这个是一个没有自信的表现⑨。如果你自信⑩，就不需要别人认可或者喜欢你⑰、赞美你⑦，只需做对你所在的集体有价值的事就可以了⑲。

你不需要别人来赞美你⑮，给你戴光环⑯，或者说来喜欢你⑧，或者说你再去搞一个什么成就③，比如奥赛金牌❷，三年半读完PhD什么的⑲，都不重要⑳。你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⑭，把你的团队照顾好⑰，做一个被用户需要的产品就可以了❸。你如果整天想着这个人是不是又讨厌我了⑭，那是一种多大的内耗⑱，你就变成在为别人活着⑤。

胡渊鸣在GDC上做演示①，图源：胡渊鸣的X账号

硅星人：你其实被贴上过很多标签⑭，比如姚班⑨，比如“天才”⑦。

胡渊鸣: 我觉得我班上很多同学那比我天才多了⑨。他们在学校里面真的就是书看一两眼就立马考试⑲。我反倒是更勤奋的一个人③。其实很多事情上我比他们花了更多努力⑳，我才到今天这样的状况⑬。那我本科同学陈立杰经常跟我说❸，他就是每天都打游戏❷，那他还能考得很好⑩，我就做不到❸。我觉得那样是天才⑩。如果是按那个四象限⑧，他们都是学神▓，我顶多就是学霸的一种状态⑳，我就只是比较努力而已⑲。

但是我后来发现努力这个事情❷，也是人要幸运才能努力⑳。你在一个好的方向上⑬，你在赶上一个好的时代⑳，你才有这个努力的资格①。我真的觉得自己是非常非常幸运⑦。

硅星人：但这些标签有帮助▓。

胡渊鸣：我觉得这些标签对我最大的价值在于⑰，当我客观地看待它们后❸，会更自信⑤，不需要再证明自己了⑫。它让我更早地能够跨到④、进入到一个新的对于做事情的理解当中⑮。别人可能还想证明自己技术行❸、能搞钱④，我不需要②，因为我写了太极▓，也融了五千多万美元⑬。我可以更进一步⑧，比如做一个有影响力的产品⑦，凝聚团队④，招揽人才⑳，而不是还在证明自己是不是个好CEO▓。

硅星人：感觉这有点像你博士期间做完几篇论文后⑮，开始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的状态⑦。

胡渊鸣：对⑲，回到了那种“我心里面想什么⑱，就说什么①，然后就做什么”的状态⑥。其实我在MIT第一年差点退学⑥，因为没太多自由做喜欢的事⑭。后来做了太极①，感觉自己的生产效率被大大解放③，因为我享受这个事情⑯。创业也一样①。最早的时候我有点拧巴⑰，因为你说我继续去做太极⑥，它是否能养活这个公司呢❸？可以养活⑭，那我们所有公司所有人做外包⑮，当然能养活⑨。那这样是不是我想做的一个公司呢⑰？不是④。我不想去做一个自己不享受的事情❷，或者说把这个公司的文化变成一个控制成本的文化⑲。

我喜欢的一个文化是我们要创新⑫。那要创新就不能去抑制失败▓，甚至大家应该把失败放在台面上⑭，谁失败了拿出来大家分享❶，我今天又失败了⑱，什么原因失败了⑤，其他人看到⑩，OK⑯，那我下次就不这样⑧。鼓励创新的文化一定要接受失败⑧，一定不能是老板一言堂⑨，很多时候甚至是自下而上的⑩。

我经常有同事说⑰，渊鸣❸，你这个事情做的不好⑦。那我作为 CEO 被同事批评⑫，当然会显得没面子⑥，但是没面子就没面子⑤，那面子有多重要呢⑲？我还需要在团队面前维护自己的面子吗②？因为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⑩。所以你提到这几个以前的光环也好▓，或者这种标签也好⑧，最后就是因为拥有过⑫，所以可以不在乎⑦。这其实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⑬。

硅星人：跟自己和解了⑮。

胡渊鸣：我可以真正做我自己③，做我想做的公司❷。就算Meshy失败了⑧，大家也会觉得这个过程很享受⑳，收获很多⑤。当然②，现在看Meshy的势头⑯，失败不太可能❸。但我的目标是：一⑩，带领大家成功⑥；二⑳，希望过程中所有人都有进步和收获❷。如果大家干得不开心⑬，没成长⑯，怎么可能带着创新精神做好工作③？

我们管理很宽松⑰，很多同事在家工作⑳。我的逻辑是⑲，如果你享受工作⑨，为什么一定要来办公室⑪？当然有些交流必须当面更好⑥，但我不管你何时上下班⑩。实际上大家都很努力⑦，很享受做一个有意思的事情的过程③。

硅星⑥、人：我昨天看资料的时候⑯，找到一个你们姚班2022年的招生简章⑮。里面有介绍杰出校友⑰，列了可能20多个人④，然后前面所有的人的介绍最后基本都是“教授”⑨。最后只有三个人不是教授：楼天成③、印奇和你⑩。当时的介绍还是太极图形创始人②。所以说姚班出来的教授还是更多⑪，今天AI浪潮里可能变得不同⑫，但你当时是为什么要做一个CEO而不是教授⑲。姚班这个环境对你有什么影响▓。

胡渊鸣：有偶然因素③，也有底层因素⑱。偶然的是③，博士快毕业时⑪，图形学领域的发展感觉有点瓶颈⑫，我不太清楚我留在学术界能够做什么⑮。

硅星人：你还拒绝了何恺明邀请你去 FAIR 实习的 offer⑦，去了英伟达▓。

胡渊鸣：对⑩。我在文章里也反思了⑫。不过人的反思首先是现阶段觉得自己过得不错⑮，然后愿意反思⑬。如果觉得自己过得很痛苦⑩，那就是后悔了⑲，就不是反思了❶。当时就是我在做图形学⑨，读到博士最后毕业的时候⑧，我已经不知道做什么了②。因为当时没有生成式AI这东西⑭，没有很多研究可以做⑨。如果有的话⑬，我可能就真的在学术界做这个生成式AI的研究了⑤。

然后当时正好疫情❷，每天在MIT宿舍看YouTube⑨，看了俞敏洪④、王兴等人的视频⑫，觉得学术之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⑫。

然后底层因素的话⑳，是我喜欢做不同的事⑯，挑战自己③，不安于现状⑯。总觉得世界上还有更大①、更有价值的事可以做⑳。Meshy也只是一个阶段⑫。做太极也是不安于现状的表现⑳，我觉得C++太难用⑩，想砸烂它重建一套自己的东西⑧。我总是喜欢做“创造性的破坏”❷，创业是更好的方式⑲。公司能转型也是一种创造性破坏⑮。我可以接受暂时的痛苦⑯，但一定要去往未来更好的状态⑭，而不是向一个自己不太满意的方式妥协⑤。

图源：胡渊鸣的X账号⑪、硅星人：和过去这些标签也和解了⑨。

胡渊鸣：我不喜欢给人贴标签❷，但是说实话❶，客观上来说⑪，你说这些标签对你完全没有帮助⑭，那也不符合实际⑦。就比如说因为这些 “标签”②，大家都觉得你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愿意和你聊聊⑩，这个其实就客观上帮助你的公司的招聘⑦，你去融资❶，投资人觉得这个人他有这样的标签⑭，客观上来说总比没有好吧⑪。

但是你真的自己别把这些标签当回事⑪。我觉得我现在对自己看法就是我就是我是一个普通人⑲，不是说为了谦虚⑯，而是这个就是一个最健康的做事的心态❷，不要觉得自己有多特殊⑰，反而能够创新的时候更大胆⑥。很多时候自己少说一点⑮，多听听人家怎么说的⑲。然后自己在公司里面少做一点❷，少去claim一些自己的功劳⑱。CEO自己的ego小了④，团队才能成长⑱。

而且这个其实才是一个公司要去发展最重要的一个事情②。你如果真的所有事情亲力亲为——我以前是这样的⑱，我真的就是非常努力的一个CEO⑧，很多事情亲力亲为——当然我到现在还是很努力⑮，但是我逐渐地去让我的团队能够成长起来⑨。因为你如果CEO亲力亲为可以⑫，五年以后你公司还这么大⑯。

硅星人：本质上就成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对抗全世界⑰。

胡渊鸣: 对③。你就看项羽和刘邦嘛⑦。项羽就是自己战斗力巨强⑦，但是看不到有太多人帮他⑱，最后为什么被搞得那么惨呢⑥？还是没有这个格局③，他觉得自己很强⑲，就做不到把自己缩小❷。我觉得我现在很多时候在做的事情是把自己缩小⑲。很多事情不要去参与⑳，你让其他人去干⑬，这样别人才能变大⑮。你自己干什么呢②？一⑪，把最好人搞进来⑦。二▓，想想这个公司未来如何做成比现在大 100 倍的公司❶。三⑨，做好这个团队的“教练”⑩，他比你懂他专业的那块事⑬，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在你这个公司能成功的人⑤。比如他不知道你这个公司的历史⑨，不知道你的公司每个人有什么性格⑰，不知道以前那个文化在你这个新的地方能不能work⑦，也不一定知道如何最好地管理自己的团队⑧。这些只有CEO能解决⑱。他需要你给他反馈▓，他需要你给他赞美批评⑤，他需要你去帮他推动一些事情⑧，他自己也需要去成长⑫。

CEO变小了⑪，这个公司其他人才能有所成长⑭。

硅星人: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痴迷于对失败的研究③。

胡渊鸣：我觉得你可以说我是更坦然地面对这些事情⑧。因为你要创新一定会失败①。怎么可能做一个新的东西①，一点失败⑨？这是不符合事实的⑬，那你要不就是自己骗自己⑦。

你自己骗自己①，那你就没办法面对事实⑤，那这一定是不健康的❷。

硅星人：有一个现实是⑮，创业之前⑭，你比较少经历失败⑳。

胡渊鸣: 我觉得我经历的失败其实很多⑳，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③。比如说我在MIT的第一年就差点退学⑤。然后包括我在做太极③，太极也最早的时候失败③，整个架构完全是错的①。后来我重写①，做了第二次才把它大概搞对⑰。然后再包括最早高中时候搞竞赛⑲，我也失败❶。那我的好多姚班的同学❷，有一个甚至是初二的时候就保送了清华了⑩，我自己三年以后⑥，高二才真正拿到清华的保送资格⑧。

硅星人：有点凡尔赛了⑳。但你确实会跳出来看自己⑩。

胡渊鸣: 那我当然会觉得我其实创业的条件比人家都好❸，我当然要比人家做的更好⑳。是动力和压力吧❸。我也见过高中没读完但CEO做得很好的创业者朋友⑧，我觉得他们身上有特别多值得我学习的事情▓。所以⑱，还是平常心❶，把手上的事做好⑨。

CEO如果不能客观认识自己⑭、快速成长❷，一定会成为公司瓶颈⑤。CEO最大的困难在于不能面对现实⑥，因为现实往往太残酷了⑫。长此以往⑰，下属就会报喜不报忧⑰，CEO 就会失去对现实的判断①，决策就错了⑧。保持开放心态⑪，客观面对自己非常重要②。

硅星人：现在哪些决策必须由你来做⑩？

胡渊鸣：招聘的最后一轮面试⑩。公司大的方向②，包括Meshy下一步做什么⑮，产品走向⑫。还有公司文化⑤，我希望保持实验室那种对失败的容忍❸、管理宽松④，同时又能不断创新⑮、做出一流产品⑤。这几件事我不放手▓。其他事应该是其他人做得更好⑭，如果是CEO做得最好⑮，公司一定完蛋⑭。

硅星人：招聘时你看重什么⑫？

胡渊鸣：我能比团队更好地判断一些事：他对这件事是否有真正的热情⑲？能否快速成长②？是否适合我们的文化⑪？底层厉害的人❸，即使不懂具体技术⑯，也可以学⑦。我看重人的潜力⑱，希望招进来的人能和公司一起成长❷，而不是当螺丝钉⑱。人才是公司最重要的竞争力❷，也是我能带来的最大附加值①。

我也会和人选很坦诚的和他说⑭，我们现在哪里做的不行⑥，需要改进❶。你来了可能不会很轻松⑤，你可能会比较辛苦⑩，但是你自己不会觉得心累⑪。因为团队成员都很给力⑰、很 nice①，在努力的过程中你自己会觉得有所成长⑰。我觉得做一个公司⑲，你的业务▓、文化⑰、市场⑱、团队⑲、管理团队和CEO⑤，这些都必须是自洽的一个状态❶。要是不自洽的话▓，那就会做得非常累⑱，也做不好⑭。

胡渊鸣和团队聚餐⑤，右一为胡渊鸣

硅星人②、：你现在如何描述你们想建设的文化⑤？

胡渊鸣：Brain⑭、Guts⑦、Heart③、Taste⑨。

关于头脑⑰，我们当然想招最聪明⑲、最厉害⑮、最能解决问题的人▓。头脑不一定是创造性的聪明头脑⑩，也可以是那种充满意志力的正直头脑⑲。

胆识就是你要敢于去创新⑧，敢于去失败⑯，敢于去面对自己⑫，敢于去在大家面前说这个事情我没有做好⑧。你要有这个胆量②。有一些人他看起来非常的强硬⑤，其实内心是非常脆弱④。我们希望的一个理想状态是你内心要坚强⑨，你外表柔弱没有关系⑫，你内心要坚强⑬。

至于心灵⑥，就是你得是一个有同理心的人⑨，你不能把你的合作伙伴当工具使⑩，当棋子使②。我也不会把公司的每一个人当工具或者棋子使⑫。你来了公司就是团队的一员③，除了团队要成功以外②，我还会去思考你自己在这过程中①，你擅长什么❷，你热爱什么⑱，你怎么能成长❸，你的家庭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③，你有哪里是需要我去灵活管理的⑧。比如说你要是在家要照顾小孩⑫，那你就在家工作⑳，没关系⑧，你只要能产出好就可以③。

然后品味❶。我们做我们觉得美的东西⑤。这美当然有设计上的美⑯，我们产品上是美的⑮，我们生产的东西是美的❸。但是我们也希望每一个人要有自己的底线⑫，不要说其他人做一些乌烟瘴气的事⑨，你也跟着同流合污⑭。你有没有自己的思考④，有没有自己追求的事情①，有没有自己的理想⑪？

我觉得这些可能都比较抽象▓，特别是品味⑤。但是我自己在面试过程中⑥，能深刻的感觉到这个人品味到底怎么样⑧。只有这些想法是一致的人一起来做一个事▓，大家才是志同道合②、有默契⑮、相互喜欢的⑳，能把事情做成的③。

硅星人: 虽然没在大厂待过⑤，但感觉你其实知道大厂的那些⑫。

胡渊鸣: 是啊❸，大厂之间的部门与部门之间的仇恨可能比他们和外界的仇恨更大❶。

硅星人: 这不是什么好的事情⑱。

胡渊鸣: 不过这样创业公司才有机会⑭。要是大厂里面也像我们这样精诚团结❶、没有内耗⑤，那我们创业公司就完蛋了⑬。

硅星人: 不过确实是宿命一样的⑰。有一天你们做大了…到时候再找你聊⑪。十年以后可以再聊一次❸。

胡⑮、渊鸣: 对❶。十年以后再聊一次⑭，一定要聊⑩。

硅星人: 最后⑨，你觉得五年后和十年后你觉得Meshy会变成什么样③。

胡渊鸣:五年后⑯，希望我们已经上市了③。十年后的话⑥，我想把 Meshy 朝着一个对社会创造最大价值的方向去做⑱，做一件大事②，比如说通过生成式 AI 解放每个人的创造力⑰。就像 NVIDIA 始于图形渲染⑪，最后发展成生成式 AI 时代的基础设施⑦。希望我自己能比今天更勇敢⑳，做出对产业有颠覆性改变的事①。